观看的门道

　　约翰·伯格的《观看之道》是视觉文化方面的参考书籍。这本谈论艺术与社会之关系的小册子初版于1972年，基于英国BBC同名电视系列片写成。全书包括7篇文章，其中4篇，图文并用；其余3篇，纯用影像，纯图像篇章论述观看女子的各种方法及油画传统中互相矛盾的各个方面。每篇文章讨论一个主题——艺术与政治、女性作为观看的对象、油画自身的矛盾以及广告与资本主义白日梦。30多年来，本书激起的争论历久不衰，其观点几成此一领域的常识。

　　《观看之道》虽是一本学术书，却读起来丝毫不枯燥。它通过一个个具体解读艺术作品的例子带读者们走进视觉文化整个庞杂的体系。从每一天清早我们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就开始了一天的“观看”。把简单的行为动作道出大学问实在是一件引人入胜的事。“每一影像都体现一种观看方法。一张照片也如是。因为照片并非如一般人认为的是一种机械性的记录。每次我们观看一张照片，多少觉察到摄影师是从无数可供选择的景观中，挑选了眼前这角度。即使在随意拍摄的家庭快照中，也是如此……作品越见想象力，就越能让我们与艺术家深入地分享对眼前影像的感受。”

　　书中的许多观点总是给到我启发式的引导，无论是照片、油画、壁画，还是雕塑、肖像画，旧时的艺术被人搞得神秘莫测，只因少数的特权人物致力于编造历史，它能从回顾的角度把统治阶级的作用合理化，而这种合理化，用现代眼光来看是再也站不住脚的。很多时候，艺术品和观赏者之间是存在鸿沟的，画作中的人物在凝视什么，举手投足有什么样的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而可笑的是，包括我在内，都曾这样笃定地对自己说，“站在这副名画面前，我能看见它。达芬奇这幅画同世界上任何一副都不同。国家美术馆收藏的是真迹。只要我仔细地看，就有办法体会它是真迹。达芬奇画的《岩间圣母》：因为是真迹，所以也是美的。”因为它们高昂的市场价值和独一无二的神秘感，所以我们对待艺术品，对待杰作，总怀着虚伪的虔诚。然而这种虔诚由于标准化复制品的出现而全然瓦解。“不管成人或儿童，有时会在睡房或客厅挂块木板，然后在板上钉上各种纸张：如信纸、快照、复制画、剪报、图画原作、明信片。在每块木板上，所有的影像都属于同一种语言。”不难想象，比起那副孤零零地挂在小礼拜堂的房间里，用防弹玻璃保护者的原作，手边的文具、脚下的地毯都上印着的世界名画亲切得多、可爱得多。

　　最后一章谈到的是广告，日常生活中俯拾皆是的影像。“广告置身于遥遥无期的未来，它摒除了目前，因而也摒除了一切变化、一切发展。在那里，容不得经验。凡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发生在广告之外的。”但在这本书里，最后将广告发挥的影响力定义为一种政治现象，它使用的手段是把判断事物吸引人与否的虚假标准强加于人。这在我看来有些偏激了，虽然广告的唯一指向是购买力，它对这个大千世界作出自己合理化的解释并让受众信以为真付出代价，但广告在创造力、自由性上的启发和突破是融入普罗大众的生活的。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道，“从圆心出发能画出多少条半径，就有多少种生活方式”。那么同样的，也就有多少种观看影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