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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1 2024-12-01
今年清明节前,我与老家的众兄弟,把祖坟迁到了现在的地方。大家心情格外沉重,老坟地里不时传出哭声。我小心翼翼地抱起父亲的骨灰,如同他抱着小时 候的我,放进新准备的棺材,连同一身全新的衣裤鞋帽。我在心里父对父亲说,我给您搬了新家,又给您翻了个身,您就尽管舒舒服服地睡。
原标题:壹粉原创 | 假如父亲还在
文: 杨立宇
今年清明节前,我与老家的众兄弟,把祖坟迁到了现在的地方。大家心情格外沉重,老坟地里不时传出哭声。我小心翼翼地抱起父亲的骨灰,如同他抱着小时 候的我,放进新准备的棺材,连同一身全新的衣裤鞋帽。我在心里父对父亲说,我给您搬了新家,又给您翻了个身,您就尽管舒舒服服地睡。
墓穴是挖掘机掏的。这个庞然大物伸着长长的手臂,三下两下就掏出一个坑。墓穴初步掏成,我跳进去,用铁锹仔细整理。我把边边沿沿修理得整整齐齐,把 墓底铲得平平整整。我是在给父亲收拾屋子。父亲的安睡地安排在同辈份第一排西数第二个,他们弟兄六人,一个不少地排列着。父亲排行老五。
对现在的安睡地,父亲应当是满意的,甚至一高兴,还笑出了声。这是一片开阔地。东边一座变电厂,早些年,父亲就是从这里捡回几只废灯泡给我玩。夜晚 几盏灯将墓地映得朦胧隐约,这种光亮度最适合父亲安睡。北边是我们的新村,红墙红顶,街巷俨然,住着的多是他熟悉和不熟悉的晚辈们。西边是父亲住了一辈子 的老村子,六七百年了,断垣残壁,破屋烂墙,住着他熟悉的也行将归来的老兄弟老姊妹们,按规划,最近也要整体拆迁了。而南边,一条窄窄的乡村公路,父亲在 时,常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有时也赶着慢吞吞的牛车,来来去去,赶集,拾草,放牛,也收破烂。对父亲来说,这是一个既熟悉又新鲜的地方。这里地势平坦,视野 开阔,多少年后,我们这些晚辈,也都来此安歇,跟先人们作伴。我的安睡地,就安排在父亲前排偏东南的位置,上面已经作了标记。那个清晨,我兴冲冲地找到 它,在上面使劲地跳了跳。
父亲二OO五年八月初九去世,享年七十岁。只是一转眼,父亲离开我和他熟悉的村庄,十一年了。
假如父亲还在,他此时一定行走在田野里。父亲种了一辈子地,但种得很粗糙。人家耙上五遍才下种,他顶多也就三遍。人家锄三遍,他也就两遍。肥料上得 也少。因此,父亲的庄稼总比别人家的长势差,产量低。父亲身体弱,欺不住活,活儿就不精细。父亲的几个钱都花到了我身上,不舍得往地里投。可他舍不得土 地,一点点地方,也圈起来,种上点什么。他去世的前两天,还在村北一块棉田边上铲草整地,计划着来年种豆角。我想,如果父亲还在,现在他一定走出家门,戴 着那顶沾满灰尘的帽子,穿着肥大的衣裳,在他几块棉田里转。他一会儿蹲下拔掉几株枯草,一会儿修一修地堰,一会儿捡起半块砖头远远地扔出去。或者,正跟着 我的兄长嫂子们放水浇地。昨天回老家,村北田野里,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有的扛着铁锹,有的席地而坐,他们身旁的田地,都灌满了清泠泠的水。干裂了一冬的 田地,正大口开怀畅饮。如果父亲还在,他此时一定就在他们中间,他的田地里,也一定是白白亮亮的一片水。父亲去世后,我跟母亲商量,把地让给两位兄长耕 种。今年春节,他们都退了回来,说也上了年纪,种不了了。因此,这几亩地,至今仍然闲着无人照管。别人家的田地有人浇水耕种,而父亲的,我们家的,只能撂 在那里荒着。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舍不得让地白白荒着,就是种不了棉花,也一定会种点玉米或者高梁,豆子或者萝卜,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老屋呢,如果父亲还在,也会照管得说得过去。此时他一定蹲在院子里或者院外的墙根下,抽着劣质香烟,眯着眼睛,静静地审视他一手盖下的这座小院。小 院几乎是全村最差的,但再差也是自己的。父亲在世时,不时里里外外修缮一下,春上抹一层泥,秋上上一层灰。突然袭来的大风把瓦揭了,他第一时间爬上屋顶换 好。不论多旧的房屋,只要有人住,就能一年年撑下去。村庄里这种房屋多得很,就像路边的一个土疙瘩,一场不大的风雨似乎就能摧毁,可年复一年,仍是老样 子。得有人住。再好的院落,一旦人不住,用不了两年,就会满院杂草,墙倒屋塌。父亲去世后,我才懂得这些道理。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我请来六名工匠,从日 出忙到日落,花费千余块,里里外外抹了两层泥。可只是一场风雨,便侵蚀得不成样子。接下来的每一场暴风雨,我都提心吊胆。再后来,请专业人士,作了精心设 计,钢筋水泥都用上,花费三千块,里里外外才算收拾结实,不再惧怕风雨。而暴风雨后,母亲还是不断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哪片屋顶漏雨了,正房偏房瓦被风揭 了。我心急火燎的,挂念着母亲的安全,更想起父亲在时的种种好处。有父亲在,这种事哪里用得着我?房屋有人居住修理,田地有人耕种收获,才有家的气息。假 如父亲还在,家里田里都有他打理着,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假如父亲还在,他一定会很幸福。我们家的日子一年年地好起来,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我的事业也干出了一点成绩。这对于很自卑又特虚荣的父亲而言,是 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逢人就说,不懂装懂也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世时,我烦他这样,他去世后,我后悔没把我的事业告诉他,失去了 一次让他显摆,让他幸福的机会。我忘了一点,只要父亲高兴,啥话不能说?只是明白得太晚,只剩下了懊悔。如果父亲还在,最高兴最幸福的,当是看到他身强力 壮、五大三粗的孙子。父亲去世时,他的孙子五岁。主持领他到父亲灵前,小家伙按照主持的吩咐,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乡邻们笑了,我却泪如泉 涌。父亲在世时,先是盼着我上大学,后是盼着我成家,再就是盼着当爷爷。当上了爷爷,父亲更是盼着我们回去,他想他的孙子。他总是喜欢背着他的孙子在村里 转,那是他最得意的事。现在,小家伙已经长成小伙子,壮得像铁塔,吃饭风卷残云,走路虎虎生风,爱笑,低调,善良。如果父亲还在,看着高大腼腆的孙子,不 知该高兴成啥样。一家人在一起,他该多幸福!
可是父亲不在了,早已不在了。这些年来,我常想,假如父亲还在,一切的一切会是什么样子,该有多美好。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可我还是常常这样一路想下去,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袋。